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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列阵行 (8)[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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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东郡离狐县历山脚下依旧在延续着典型的“五月雨”。
这一次,雨滴并不是很密集,但却很急促,而且颗粒极大,与其说是落下来,倒不如说是砸下来、摔下来更妥当。
而就是在这种雨水下,张行开始缓慢而坚定的啃那个白面饼子。
说实话,饼子质量并不高,这是因为面粉在这个潮湿闷热的环境下保存很困难,所以很多面粉都是不敢再存下去的陈货,此外还有相当多的麸皮掺杂……但终究是白面饼子,一口下去,用力咀嚼,便能察觉到一丝微微的甜味。
张行就是这样一边缓慢来吃,一边去看前方战况。
有意思的是,周围头领、军官、近卫,还有军中选调精锐,几乎一分为二,一半人顺着这位大龙头的目光去看前方战事,另一半人却只看这位大龙头吃饼。
仿佛吃饼跟打仗是一样重要的事情一般。
远处的战场上,占据着工事的黜龙军跟战力明显稍优的官军依然在拉扯,而且幅度越来越大。
每当官军想掉头撤离,黜龙军便会越过工事主动出击,逼迫官军回头,然后又被野战中确实更得力的齐鲁官军奋力打回去。
两次之后,官军便设置了专门的后卫部队,由鱼白枚亲自带领,结果前线指挥官徐世英却见招拆招,趁势让黜龙军多路出击,尝试包抄官军后卫,而且不惜与王五郎亲自轮番出击,与鱼白枚及其亲卫对抗——这根本就是之前对付鱼白枚整支部队,逼迫张须果来援的缩小版战术。
而很显然,本就是来救人的张须果也不可能就这么扔下下属离开,于是官军大部队便不得不回头解救。对应的,黜龙军当然毫不恋战,只是重新后撤,等到对方再行撤离时,再继续开始新一轮的追击。
黜龙军的工事修的很长,也很有层次,一侧是历山,另一侧,在工事的边缘也的确看到了如情报中提到的“沼泽”。故此,在那种情况持续了数次后,愤怒而不耐的齐鲁军决定反击时,只能无奈反向冲击起了坚固的工事。但结果就是,野战中明显战力更胜一筹的官兵在壕沟、栅栏、土垒面前,立即暴露出不足,反过来落入下风。
这让前线的黜龙军士气大振,也让所有人稍微安心了一点——原来,双方那看似明显的战力差距,竟只是半个土垒或者半条壕沟。
雨水使得两支军队丧失了大半远程打击能力,双方也都不缺甲胄,所以军队的推进主要以重步兵的近战为主。
在平地上,官军的勇气、小队配合以及阵型紧密,当然还有他们面对黜龙军连战连胜的那种心理优势使得他们战力明显更胜一筹。而当进入工事范畴,黜龙军的长枪杂乱却居高临下的捅下来、弩矢歪斜却近距离乱射过来,足以动摇官军一切引以为傲的存在。
于是,官军只能狼狈撤出。
随即,自然又是黜龙军的追击。
至于双方高层战力,张须果和鱼白枚的组合,面对着徐世英、王叔勇,居然也有些旗鼓相当的姿态,甚至因为牛达、尚怀志等人的时不时出击,反而隐隐有些落于下风。
不过,总体而言,这些高层将领大多是随着部队行动,双方总体态势,也都是反复拉锯。
远远从将台上望去,两支军队仿佛在工事区的边缘进行着一场血腥的拔河游戏。
双方军士的性命,也在这个游戏过程中被不停消磨。
不过,也仅仅是消磨,重甲武士丢掉性命的速度似乎还不够快,最起码不足以在战场上形成让双方哪一边士卒士气崩溃的尸体堆积,就连流出的血都很快被雨水冲入壕沟和西侧洼地里。
又稍微紧了一点的雨水下,张行还在细嚼慢咽的吃着那张饼。
而忽然间,远处历山那个突出的山脚下,出现了新的旗帜,和一支新的军队。然后是第二面旗帜、第三面旗帜,以及旗帜下延续不断的队列。
这让张大龙头微微一顿。
很显然,他的这个饼子没有白吃,他压住不安,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在这次明显是菜鸡互啄的血腥战斗中,到底是官军先犯了错——后者在面对着准备妥当的工事阵地时,非但没有及时断尾脱战,反而增派了援军。或者说,这似乎也称不上犯错,只是官军后续部队先沉不住气,按照黜龙军所期待的那样,推进了战事而已。
这从来都是一场简单到极点的战斗,一场与其说是伏击战倒不如说是迎击战的战斗。
双方都是刚刚草创一年的军事集团,军力相当、组织形式类似,上面是外来精英,下面是本土豪强。
唯独,战争本身最是磨砺人,当这两支部队在东境各自杀出一片天地后,总得经历一场血腥而又直接的大规模对抗,来决定一点什么,来让一部分人学习一点什么,获得一点什么成长。所以,绝不能因为战术的简单,不能因为士卒的战场经验少,不能因为军官的素质良莠不一,更不能因为军事组织架构低劣,就忽视这场战斗的意义。
更遑论,双方此时终究是一方为官,一方为贼。
此战胜负,足以在这个朝廷大势土崩瓦解的年代里,影响成千上万人的命运和局部的历史走向了。
旗帜越来越近,但因为下雨的缘故,早就不可能看清楚了,但很快有前线哨骑自前方折回,并通过张金树来报,告知旗帜上分别是“解”、“王”、“郑”,总兵力大约五六千众……听到这里,张行叼着小半个饼子在嘴里,若有所思。
李枢等了一等,看到张行稳坐如山,心中晓得对方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却是稍一思索,立即决定卖个顺水人情。
“这援军有些意思。”
李大龙头正襟危坐,忽然抬手指向正前方,扬声而言,似乎是对张行进行提醒,却更像是以主人翁姿态在对将台上其他所有人做讲解。
“解象、王良二将是鲁郡与琅琊义军战败后的降将,领的是精选后的降军;郑彪是鲁郡新任都尉,乃是张长恭出任鲁郡郡君后临时招募的郡卒……三部加一起五六千人,再加上之前被我和王五郎击败的张青特部两千人,以及张长恭本人所掌两千鲁郡募兵,合计万人,便是齐鲁军春耕后扩军时才拢起来的新兵。至于说樊虎、樊豹、贾务根这三人所领剩余八千齐郡子弟兵,居然都没有跟来。可见,齐鲁官军在后方的统帅,是有些想法的。”
将台上,很多人忍不住去看贾越身后的贾闰士,但后者只是在越来越近的雨中昂首直立,让人看不出模样来。
不过,一直冷着脸的贾越回过头来,却清晰的隔着几滴雨看到这个年轻人眼角有在收紧。
同一时刻,胡须有些花白的张须果眼角同样有些收紧。
前方鱼白枚部再一次被咬住,而此时,鱼白枚本人依旧士气高昂,怒发冲冠,正率领其部亲卫奋勇向前,准备与再度出击的王叔勇交战。可是,他周围的其他大部队,却明显行动迟缓了许久,以至于与他有些脱节。
身为一个老革,张须果自然心知肚明,齐鲁官军的确战力更强,而且对着黜龙军连战连胜……从年初算起的话,说是已经连胜十数场都不止……但他们此番从郓城追击而来,每日法单独派两千兵怎么样。”贾务根讲完之后,立即闭口不语。
周围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却只是如贾务根和樊豹一样,看向了樊虎。
樊虎沉思片刻,四下来望。
此时,周围何止是樊豹和贾务根,还有张青特这个刚刚收拢了溃兵的将领,还有一个张长恭的副将,包括这些人下属的队将也都猬集,他甚至还看了眼空中……按照情报,司马正、白有思、雄伯南、张长恭这四位大高手,应该正在其中缠斗。
以前樊虎总觉得张长恭和雄伯南的独一档战力挺合适,因为他二人的对耗往往意味着张长恭不得不放弃军事指挥权,从而使得他樊虎在军中名义上是第三,实际上却坐稳了二号人物,领导了最大山头。
此刻,这个齐郡大豪强却巴不得张长恭能下来做个主。
但这怎么可能呢?为什么张长恭和雄伯南一直要单打独斗,而不是像大魏核心部队里的那些高手直接掌握大军?还不是因为这些齐郡豪强出身的军头跟黜龙军里的豪强军头一样,死死把持着自己的部队,不愿意让出自己部属中的修行者,使得张长恭、雄伯南这类高手无法在军中组成真气大阵,用于军事?
与其说张长恭和雄伯南此类高手去单挑导致了豪强们能结成山头,倒不如说是豪强们的组织架构,天然导致了此类高手的低效能利用。
当然了,这一点就扯远了,樊虎之前没想到,现在也没有去想。
但甭管他想不想,此时都得做出决断来。
“我部四千众留下,他们最精锐、战力最强,最适合最后一击。”樊虎咬牙相对,却又看向了樊豹。“但我不留下,老二你留下来指挥,其余所有人,老贾、张校尉,还有王副将,还有你部的两千人,全都跟着我,一起去支援总管,看看能不能一举突破敌众!”
樊豹当即抗辩:“我去便是。”
“你去不足以让总管心安,也不足以服众。”樊虎当即呵斥。“又不是什么生死大战,去了就回不来了,好生在后面,看局势做决断!”
樊豹立即闭嘴。
周围人也都不再犹豫,而是齐声应许……无论如何,樊将军这一次,都尽量做到了对得起方方面面了。虽然留下了本部四千兵马,但也的确是最适合的预备队,此时更兼亲自领军向前,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行坐在将台上,手里还剩最后一口饼,始终没有咬下去,但很快,当他看到又一彪人马闪过山脚后,前方尚未来得及汇报是哪一支部队,却已经不再犹豫,立即咬了下去,然后将饼子整个咽了下来。
吃完饼,张大龙头环顾四面,目光从单通海身上扫过,最后看向了李枢:“李公,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李枢微微一怔,旋即醒悟,然后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言辞坚定:
“我是之前东征路上刚刚凝丹,与你们几个仿佛。”
张行点点头,魏道士和几位心中有计较的头领也面色微动。
无须多言,张行对这个答案持保留意见,但却无法证伪,也不可能在此时证伪……而且李枢晓得他的心思,他也晓得李枢心思,甚至周围人都晓得他们的意思。
很简单,司马正来了,白有思不得不与之兑子,这一重大变故直接影响了既定计划中最重要一环,就是穿插包抄的箭头由谁来承担的问题。
李枢是个好人选,但他本人有必要如此吗?
这的确是个从此战中继续抠取功勋的好机会,而且是极大的功勋,但无论做到什么地步,似乎都不足以让李枢动摇张行此战指挥者的地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在于,此去承担穿插箭头任务,风险过于大了些。
很可能是众矢之的,很可能要面对官军的轮番冲击,而且是双面夹击,而且是不要命的拼命冲击……真到了必要的时候,从官军的成丹高手到下面的士卒都会拼命的来冲击绕后者。
说白了,就是获益无法跟风险相匹配。
所以,李枢不愿意去了。
这种小心思,跟对面暗地里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区别,人事、派系、山头的纠纷始终贯穿着一切,看谁能忍住,维持住局面罢了。
“诸位,估计大家也看出来了,论战力,咱们跟对面其实是不相上下。”得到答案后,张行根本懒得计较这些,乃是环顾四面,从马扎上起身相对。“而咱们此战若能胜,甭管外面显出来是什么以逸待劳,是什么工事严整,是什么地利计策,但根本上就是大家精诚团结,比对方更团结!”
李枢难得眯了眯眼睛。
魏玄定也意识到什么,赶紧起身,一时欲言,却被张行抬手制止。
后者也继续言道:“如今敌军大部分已经入彀,无所谓再计较包围的多一点少一点,却不可再犹豫了,唯独司马正忽然来袭,思思不在,总要有人聚集精锐,列阵先发绕后……徐大郎和王五郎在前线不用多讲,牛达和尚怀志修为不足,单大郎本身就是第三轮穿插的主将,能当此任的,自然只有我与李公。而我与李公中,我更年轻,体力更佳,我不去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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