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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冲突[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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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睛,仿佛看得聚精会神,只是双唇却死死抿着,显得有些苍白。
我知他定是想起了当初,心中难过,想出言劝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踟蹰片刻,这才张开了口,“谢大哥”
“陛下,”哪知他不等我说完,已开口打断了我,转头道,“草民忽觉不适,不知能否先行告退”
我怔了一下,只得道,“哦,那,那好,你回去休息吧”
眼望他匆匆离去的身影,我只觉心中满是苦涩,呆立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事情果然如谢曦所料,那两人热热闹闹打了半个时辰,直到天已全黑,忽然两人双掌一对,身形一分,各自向两边落去。
我赶紧冲过去,见两人都是安然无恙,这才放下了心。
这时,只见龙某人哈哈一笑道,“痛快,痛快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来打过”
玄瑾毫不犹豫地答道,“随时恭候”他此刻的脸色比之刚才似乎的确好了很多。
事情圆满落幕,我终于长长舒了口气,不过当我转头看到那七歪八倒的一片梅林时,又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泠泉宫,虽然白日看他已好了一些,不过为免除后患,还是要再好好哄一哄才稳妥。
结果,充分印证了一句话:老婆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接下来的三天,我只能罢朝,老老实实在寝宫修养了本来此前,他大概是过了兴头,很久没和我争过谁上谁下的问题了,结果那夜却是毫不犹豫,一上床就把我按到身下开始折腾,最后生生把我折腾了个半死才罢手。我心中有愧,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了。好在我的牺牲没有白费,次日他的神色终于恢复了正常,我才彻底放下了心,踏踏实实回自己寝宫,养病去了。
直到第四天,我才终于歇过神来,傍晚在寝宫溜达了半晌之后,忽然跺了跺脚,提声吩咐道,“摆驾酹月宫”
不知为何,这几日我眼中总会浮现起那天他的样子,冷淡疏离中微微带着落寞。然后,就觉心中一阵堵得慌,夹着丝丝拉拉的牵痛,难忍难熬,坐卧不宁。到了今天,终于忍不住了,只想见见他,至于见到了又能做些什么,却是连自己也不知道了。
自很久前那次,见到了小纪被迫穿上六品侍书礼服接驾的样子,我已经下令,西宫中人平日接驾无需着侍书礼服,若无品级,即使在正式场合,也只需着普通礼服即可。所以今天在酹月宫门口见到他的时候,他只穿了一身十分普通的湖蓝湘绣锦袍,外罩一件玄色披风。
我见他穿得单薄,不由蹙了蹙眉,这时他正要跪下行礼,我连忙扶住了他,然后顺手摸了摸他身上的披风,果然只是夹的而已。回想前几日见他,似乎也是这件披风,只是当时心中有事,未曾多想这帮奴才,我这阵子忙着柔然的事,这里来得少了,竟然就如此简慢起来。这边我脸色一沉,尚未作声,身后小禄子已呵斥起来,“吴安你们是怎么服侍,这个时候还不给公子备上棉的”
不远处跪在锦帆晴霞身后的一名内侍闻声慌忙上前,跪下叩头,脸上却显出几分委屈,张了张口仿佛要辩解,这时,旁边的谢曦却说话了,“陛下错怪他们了,是我因有内力护身,向不畏寒,所以才让他们不必准备的。”
我瞟了一眼那边的锦帆和晴霞,一个一脸愤怒,一个欲言又止。我立时明白,问道,“可是尚衣监还未把今年的冬衣送来”见谢曦怔了一下,没说话,我知道我猜对了:宫里这帮子,都是老爷,有时做起事来,比外面的官老爷还拖。宫中的各处用度虽都是有常例的,但真办起来,一样品级也会分个三六九等。那些得宠得势或有钱的,不用问,早早有人送过来,而且必是最好的,至于其他,拖拖拉拉、以次充好都是常事,甚至拖来拖去拖得没了影,也不新鲜。我在冷宫住久了,这些实在是见得太多。而他脾气好,又一向不大在意这些,恐怕那些人只当他好欺了。可他又比不得别人,来的时候一应物件都不曾带,宫外也不会有人送进来,如此一来,竟显得有些困顿了。
想到这里,我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当时便要发作,却又怕他难堪,强忍下去,但想必脸上已带了出来,一旁小禄子不由脸上变色,立时跪了下来。我皱着眉,摆摆手,让他起来,这才说道,“你去把前两日高句丽进贡的那件火狐皮裘拿过来”至于那些踩低拜高的小人,回去再慢慢收拾。
小禄子慌忙答应,谢曦却在一旁道,“谢谢陛下厚赐,只是如此贵重之物,草民实不敢当”
我不由苦笑了一下,低声道,“何必与我如此客气不过是些身外物,我的就是你的,收着便是。至于那些有亏职守的奴才,我定会好好教训”见他要说话,我却抢先道,“知道你不在意这些,可是我在意,就当是让我心安,收下吧,好不好”
他用墨玉似的眸子凝望了我片刻,忽而一笑,转开了视线,平淡地道,“那就多谢陛下了”
见他仍是一副疏远的态度,我不由轻轻咬了咬唇,心中酸酸涩涩堵得发慌,原地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向宫里走去。一边走,一边仍忍不住偷眼瞧他,一边在心中胡思乱想:记得刚回宫那天晚上我来看他,两人明明聊得很开心,关系似乎也有所改善,只是后来我太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这儿就来得少了,纵使来了也呆不长,不知何时,我们的关系又退回了原地等等,你说他是不是因为我许久没来有些生气了呢或者因为前几日见到龙某,他竟刚想到这里,我已不由使劲儿摇了摇头:越想越不着调了事到如今,我还怎配作此奢想
看了看他一直低垂的眼眸,平静无波的表情,我暗中叹了口气,终于把视线收了回来。
此刻已到正厅,因为恰逢晚膳时分,厅中已然备好了酒饭,我携起他的手,一起入席。桌子不大,还是圆桌,我可以和他离得很近,发现了这点,我心情终于好了些:就这样吧,这样已经够了,经过了这么多,你仍能陪在我的身旁,这,已经足够
在座位上坐定,我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众宫人内侍施礼之后鱼贯而出,可自始至终,却有两个人动也没动,这两个,自然是锦帆晴霞了。吴安是最后退出的,回头见他们两个还站在那里,连忙一脸紧张地对两人挤眼努嘴,晴霞见他那副样子,忍不住一笑,但立时就转开眼,看天看地看桌椅,却就是不再看他。锦帆不用装,他是根本就没看到,从头到尾只是一脸警惕地盯着我,好像生怕一眼没照到,我就把他家公子生吞活剥了我暗叹口气,苦笑一下,道,“好了吴安,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对了,再送两幅碗筷来。”
东西送来,我让吴安退下,然后对着锦帆晴霞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二位别站着了,一起吃吧”
锦帆倒真不客气,立刻搬开椅子坐到了我的对面,目光灼灼地瞪着我。晴霞犹豫一下,坐到了我的左手。我这才拿起筷子,无视锦帆吓人的目光,安然自得地夹起菜来。在我吃了好几口之后,谢曦终于也开始举箸夹菜,晴霞锦帆这才跟着动了起来。这时,我偶一抬头,见到四人围坐、一桌共食的样子,不由心中一跳。这情景太熟悉了,记得那时,住在临安小巷中的日子,每天晚上都会出现这样的画面。只不过,那时的菜肴很简单,可都是我亲手所做;那时的桌子很小,可大家挤挤挨挨,只觉亲热;那时的几个人常常很疲惫,可总是有说有笑,热闹非常
思及此处,我心中一酸,再不敢想,顺手夹起了一块鱼肉,放到谢曦碗中,絮絮道,“这鱼不错,多吃点刚从翁山泊那边送过来的,凿冰下网,可费了不少力气呢不过这会儿的鱼,肉质特别肥厚,做出来也格外好吃。要说这做饭,手艺好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还是食菜要好,这食材,食”
说到这里,我骤然住了口,与此同时,只听啪地一声轻响,身旁谢曦手中的筷子已断为了两截,可我却没有丝毫的惊诧,因为我已经明白,他一定和我想到了同一件事情:曾几何时,在那座小小的庭院之中,我说过几乎一样的话,那时,一切还没有发生,那时,他还是我的谢大哥,那时,我还是一心要拐他私奔的小棠,那时,花正好,月正圆,一切,还都有希望
瞬间,屋内陷入了一片极度的沉默,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没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轻轻一笑,道,“味道很好,不过要破冰撒网,却有些劳民伤财了。”
这时我僵硬的身体才渐渐缓过劲儿来,我勉强一笑,干涩地道,“是,我让他们以后不要送了。”
一旁的锦帆仿佛要说什么,被晴霞拽了拽,竟然憋了回去。只是此时的我已无暇顾及,只觉心中窒闷欲死,伸手拿过酒杯,一仰头就喝了个干干净净。紧接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刚要放下酒壶,看到一旁谢曦杯中的酒只剩了一半,便要给他斟上,却被他挡住。我一愣神间,他已拿起酒杯,抬起手,不紧不慢却又一刻不停地喝了下去,最后,当他放下杯子的时候,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我呆了一下,这才擎壶为他蓄满了酒。
然后,我和他,都不再说话。我只静静夹菜,静静喝酒,一杯,又一杯。辛辣的液体顺着喉间流入胃中,火辣辣的热气,似乎把胸中那股窒闷蒸散了些,心口也被渐渐烫热,只是体内却有一股火,慢慢腾了起来,仿佛是愤怒,仿佛是委屈,烤得人焦躁难安,却不知怒的是谁,委屈的又是什么而他,虽然晴霞又为他拿来了一副新箸,他却再未用过,只侧头看着窗口渐渐褪去的日影默默出神,偶尔想起什么似地,举杯噙上一口酒。晴霞大概看到他心情不好,拉着锦帆,体贴地没去打扰他,也是未发一言。
就在安静之中,窗外红日终于沉没,暮色笼罩了大地,此时的我也已半醉,身上烦热,脑中昏沉,早已忘了避忌,眼睛直愣愣地只是望着他。虽然光线朦胧,只能隐隐看到他的大概轮廓,可我仍是贪婪地不愿移开视线,并用记忆,将那张美丽的脸庞一一补全笔挺的鼻梁,线条优美,长长的睫毛下是明澈宁定的眸子,点漆一般,丰泽的双唇,红艳莹润,衬着白皙肌肤,格外动人,特别是在那唇角微微扬起之时:犹自记得,他每每展颜一笑,便如春风拂面,暖彻人心。想到这里,心中顿时一痛,手上一抖,一杯酒已撒出了一半。
就在这时,忽然我眼前一亮,原来是晴霞点亮了不远处的宫灯。桔色暖光顿时驱走了刚刚的昏暗与朦胧,驱走了我脑中的几分浑噩,但同时驱走了所有勇气。我几乎是有些慌张地霍然转开眼,掩饰地把手中酒杯放到桌上,拿袖口擦拭身上的酒渍,随口道,“真是,不知不觉就喝多了,搞了一身,真是,真是”
锦帆哼了一声,接道,“喝多了就赶紧回去睡觉,在这儿耗着干什么”
我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一笑道,“急什么,现在还早吧你们难道都是这么早睡的”
哪知这次锦帆还没说话,一旁的晴霞却冷笑一声道,“我们不比陛下,贵人事多,我们整天无所事事,自然睡得早。”
我呆了一下,然后迟钝的大脑反应了半天才终于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却哪里接得上口他们现在形同幽禁,不要说出宫活动,即使只想在后园中逛逛,也须报给当值的侍卫长知道,还要带上人,才能离开酹月宫,而外面的消息更是半点不通,彻底与世隔绝,平日定是闷得很了怔了片刻,我终于笑道,“总在宫里呆着,是挺闷的对了,开春儿后我要北幸祭祖,一起去吧浚稽山大着呢,要玩起来,几个月也玩不完,春天林子里都是花,漂亮得紧呢原来跟你们说过的,还记不记得对了,那时说的是秋天的风景,不过”
“够了”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曦却霍然起身,厉声打断了我。
我吓了一跳,立时住口,呆呆看向他,然后,下一刻,我才想起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浚稽山,我的确提过,是在我诱他与我私奔的时候我木然坐在那里,半晌,终于苦笑了一下,原来我和他所有过往,一切甜蜜,都已成了无法碰触的伤口,夫复何言
慢慢抬起头,只见他面色阴沉,脸颊却是绯红,不知是因为也喝多了些,还是因为一时间心神激荡。他的手指紧紧抓在桌边,用力到关节都有些发白。只见他急促地喘息了半晌,才慢慢平复下来,手指慢慢放开,终于,他无力地跌坐到椅中,轻声道,“对不起,陛下,草民喝多了,请陛下恕草民失礼之罪”
我再也呆不下去,晃晃悠悠站起身,惨然一笑道,“好了,好了,我这就走,这就走我不该来烦你的,别想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以后有什么事,有什么要求,尽管与我说,我总会尽力,我”
这时锦帆却骤然打断了我,怒道,“够了收起你的虚情假义恶心”
“虚情假意”我身体猛然一僵,心中仿佛有一根弦被这刺耳的一句话斩断,积郁了很久的火焰轰然爆发,瞬时变成烈焰,焚尽所有理智。我猛地一挥手,顿时桌上的碗碟被扫落一片,碎了一地。这时我才缓缓转过头,紧紧盯着锦帆,一字字道,“虚情假意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受够了你凭什么把一切都怪罪在我的头上虚情假意我哪里虚情假意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连退位诏都写好了我他妈蠢得竟真想抛下一切跟你们走”说到这里我猛然顿了一下,不再理一脸震惊、哑口无言的锦帆,慢慢转向谢曦,望着他瞬间苍白如纸的面庞,僵硬的表情,极轻极轻道,“那时,只要你一句话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从头到尾就只是敷衍我,哄着我”这时,再也忍耐不住,眼中酸涩难耐,终于,泪水缓缓而下。
他的表情已在泪光之中模糊了,我早忘了擦拭脸上的泪水,只是拼命睁大眼睛,死死瞪视着他,耳中嗡嗡隆隆,脑中轰轰作响,迷乱之中,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跟我走就为了你那个什么狗屁责任我能放得开,为什么你放不开为什么你不肯放开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说爱我,说在乎我,可转眼就会为样其他东西毫不犹豫地把我扔到一边假的假的你才是虚情假意你心里只有你的复国大业你根本不在乎我”猛然吼出最后一句,我象把所有力量也一起吼了出来,瞬间,身上一阵虚脱,跌跌撞撞后退几步,终于坐到在了地上。
在那一刻,压抑了许久了伤痛与绝望一起迸发出来,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全身又是虚弱,又是寒冷,忍不住缓缓缩起了身子,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膝,头埋在膝上,把那一脸狼藉深深藏了起来。可抽噎的声音却藏不住,清晰地回荡在寂静如坟墓一般的屋中,那样的可笑,可耻
随着泪水不停地流淌,酒意也随之慢慢流淌了出来,身体的颤抖渐渐停息,理智也渐渐归来,然后我终于意识到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抽噎终于止住了。我僵硬地坐在地上,半晌,一动不动,这时,忽听一个极轻极轻的脚步声接近了我,很慢很慢,我却瞬间紧张了起来,身体不由又缩了缩。听到脚步声顿止,我也不知道是轻松还是失落,狠狠咬了咬唇,终于慢慢抬起了头。
就在咫尺之外,他静静而立,跳动的烛光中,他的脸明暗不定,看不清表情,也看不清眼神。
我放弃似地低下了头,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是我无理取闹我知道,你做的对。其实,我也一样我可以跟你走,你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给你,可是我再不孝,也不能把祖宗的基业,慕容氏的江山,拱手让人所以,我最后的选择也不是你我,没权责怪你”然后,我闭上眼,埋下头,再不开口。
而他,也只是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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