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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被困[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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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曦猛然抬头,睁大眼睛,愣愣看向了那人。

    陆简终于回过神来,叫道,“够了,樊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则同时喝道,“你胡说八道他没有根本不是这样的”

    而谢曦已经收回视线,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在我掌中的手冰凉,半晌方才轻声道,“随他怎么想天晚了,陛下,我们走吧”说着,拉着我的手就往洞口走去。

    那人却抢上一步挡在洞口道,“站住先把话说清楚了”

    谢曦猛然抬头,手中剑一抖已指向了那人胸口,道,“就凭你让开”

    那人目光炯炯,与谢曦对视了片刻,忽然惨然一笑道,“你竟真要对兄弟出手好”说着,刀已出鞘,反手就挑向了剑锋。

    谢曦却不与他硬碰硬,手腕一转,剑尖如灵蛇一般急速绕过对方刀锋,刺入了他的腕间。那人手一软,顿时钢刀落地,这时谢曦当胸一掌已至,那人被打得直跌出数丈,撞到了山壁上。

    余者一惊之下,纷纷扑到了那人身边。只有陆简呆呆站在那里,看着谢曦。

    谢曦淡淡扫视了所有人一圈,冷冷道,“现在还有谁要拦我吗”

    瞬间所有人都望向了他,目光中有震惊,有悲愤,有哀恸,谢曦的面容却始终冷硬如石。这时,那个疤面人已大吼出声道,“走让他们走算我们瞎了眼睛走”剩下的人,无人出声,也无人行动。

    谢曦停了一下,然后看也没再看众人一眼,拉着我大步就走出了山洞。踏出洞口的一刻,他忽然脚步一停,低头看了看手中剑,只见三尺青峰尖端一点殷红。他轻抿了一下唇,手腕一抖,剑锋已断成了数段,他也再不犹豫,将剑柄一掷,疾步而行道,“今日兄弟情断,来日各不容情”

    天色愈加昏暗,重重灰云压下来,仿佛连四周高耸的雪峰也要被压倒一般。寒风也愈加猛烈,无数细碎的雪粒打在脸上颈间,如寒冰做的鞭子,打得人又冷又痛,融化的雪水顺着颈子,流入衣领,引起一阵战栗。

    而所有这一切,他仿佛都没看到,没感到,只拉着我的手,大步走着,脚步越来越快,到后来我几乎是拼命跑着才能跟上。他却根本没有发觉,从头到尾没再看我一眼,眼神只直直盯着前方,目光恍惚空茫。一头乌发被风打散,疯狂地舞动着,一次次打在他脸上,更显得他一张脸苍白木然,如玉雕一般,没有表情,没有生气。

    我心中剧痛,再也忍耐不住,终于猛地停下脚步,拉住他叫道,“去跟他们解释清楚吧别让他们这么误会你”

    他仿佛恍然惊觉,目光终于渐渐有了焦距,半晌,慢慢转过头,看向我,忽然,温颜一笑道,“你不是要我留下陪你吗这下,即使我想回去,也回不去了不好吗”他的笑容,依然美丽,却空空洞洞,仿佛只是一个美丽的面具。

    我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嘴唇开合半晌,方才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不必如此”

    这时,他的表情已然恢复了正常,闻言淡淡一笑道,“如此才好,让他们彻底断了念头,省得再来找我,白白送了性命,也给你添麻烦,不是吗”

    我还欲再说,他已转身继续向前走去道,“陛下,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天一黑山中就危险了,而且好像要下大雪了呢。还有那白衣人的来历十分可疑,据幸存下来的一名影卫描述,他的手下所用武功似乎不是中原一系。虽然目前他们的身份还没查清,不过想来他们的目的并不单纯,还是赶紧下山与大家会合妥当一些。”

    我本欲再劝,闻言却不由脱口问道,“怎么,这次真的只你一人来了”一边说,一边急急跟着他的脚步。

    他看了我一眼,答道,“他们都很担心,但是陆简要求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得上山,雪峰之上无遮无掩,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所以只我一人来了。”说着,指着远处山下斑驳的草甸和灌木道,“他们都等在那边。”

    我极目俯眺,可惜天色不明,实在看不到什么,只得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他却并无反应。我抬头向他看去,只见他正微微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我看他,这才转过目光与我对视片刻,然后忽然转开眼,轻声道,“让岳涵做事慎重点吧”

    我心中一凛,立时追问道,“怎么”不过话一出口已明白哪里不对了:陆简他们都是昊天盟的人,按说这么大的行动,岳涵不应该不知道,可他却只字未向我提及。造成这种情况,有两个可能:一是岳涵对我不够忠诚,存心欺瞒了我这种可能并不大,且不论他已为我做了这么多,是否还有回头路可走,只说陆简明目张胆去谈判,索要谢曦,不管我最后是死是活,朝廷必会知道此事是昊天盟所为。之前知道岳涵已向朝廷投诚的人并不只我一个,昊天盟的名册也早已分藏各处,这些岳涵都知道,故此他断没有冒抄家灭门及整个昊天盟被剿灭的危险隐瞒此事不报。所以,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陆简他们是私自行动的可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却要私自行动,还有,他们明显人手不够,却宁可花钱去请那个来历不明的张三帮忙也不向岳涵求助,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昊天盟内部不和,已经出现了分裂这就麻烦了,一旦昊天盟四分五裂,我原本的计划全落了空,到时若出现一堆这个盟、那个盟的,抓都抓不过来,更别说我还不想杀人。想到这里,我头都大了。

    使劲儿摇了摇头,我长叹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恐怕岳涵做事太急又不够细致,引人怀疑了,看来有空要找他好好谈谈。”

    他点了点头,迟疑片刻才又道,“尽量不要杀人”

    我立时道,“放心,我会让他以怀柔为主,聚拢人心。”不过如果万不得已,必要的清洗恐怕想着,我看了看他,他也正望着我,清亮的眸中现出了几分忧色我心中顿时一软:若他知道,他走了之后,从前的兄弟反目成仇,昊天盟内部自相残杀,心中不知得有多难过思及此处,我到底不忍心,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望着他道,“放心,我会尽力”

    他终于松了口气,又是一笑,笑容之中,有几分轻松,也有几分自嘲。我还没弄清他笑容中的意味,已见他又道,“对了,我在宫中的事情,也不知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只听陆简说,是那个张三主动找到他,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我不由蹙了蹙眉道,“这个张三倒是神通广大,回去一定要好好查一查。”

    正说话间,只见他神色一变,忽然转头向后看去。我惊诧之下,也回头望去。只见两个人影正向这边飞速掠来,同时隐约还听到有人叫道,“公子”

    随着人影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出,其中一人是陆简,而另一人竟是那个疤面人。见状谢曦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向前一步,挡在了我的面前。

    这时那两人已来至近前,看着那疤面人狰狞的面孔,我的心不由一紧。哪知,那人刚刚站定,却又扑通跪了下来,对着谢曦大声道,“对不起公子,刚刚我一时情急,出言无状,后来冷静下来,又听了陆大哥的劝说,已经知道自己错了”说着,已叩下头去。

    谢曦见了,慌忙上前扶起了他,脸上神色一黯道,“这不怪你,我知道,你父亲九年前死于朝廷的追捕,兄长死在一年前,江南一战,我看着他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大家”这时,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疤面人更是红了眼圈,紧紧咬着牙关,脸上肌肉更显狞厉。

    陆简慌忙上前,强笑道,“如此就好,不过是个误会罢了。我就说你不必专程过来道歉,公子不会计较”说着,拍了拍那人的肩。

    那人扯了扯面孔,仿佛是笑了一下,退到旁边,这时他离我不过数尺。我本能地后退了几步,而那边的谢曦状似无意地也退了一步,挡在了我们之间。

    陆简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看了看谢曦,又看了看我,迟疑道,“公子,我想单独和你说句话”

    谢曦却立时道,“不必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我忙道,“没事,我到那边等你,你们说吧。”然后不等他答话,已向远处走了开去,停在了数丈外的山崖之下。

    只见那疤面人站在一边,陆简则凑在谢曦跟前急切地说着什么,谢曦始终一言不发,陆简脸上更显焦虑,却终于停了下来。这时谢曦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我,终于轻轻摇了摇头。

    陆简脸色立时一变,又说了几句话,这一次,谢曦到底开口了。虽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陆简顿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脸显喜色,急急说了句什么。谢曦答了一句,陆简脸上欢喜更浓。

    见此情景,我不觉心中一提,情不自禁就向那边走了几步,可惜风声呜咽,完全盖过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哪知就在这时,变故忽生,本来站在一旁的疤面人忽然身形一动向我这边扑了过来。谢曦发现不对,立时返身拦阻。这时疤面人却一抬手,顿时一排寒光向我激射而至,同时他人已不要命一般合身扑向谢曦。谢曦身形一停,左手一翻挡去了他全力打来的双掌,右手一扬顿时一股劲风横扫,向我袭来的那一片寒光顿时被荡得偏离了方向,甚至无一擦到我的衣角。不料我这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忽见对面崖壁之上数只铁箭飞掠而至。谢曦大惊,左手一带已将疤面人甩出老远,同时飞身而来双掌猛地拍出,那几只铁箭顿时被打得斜飞出去,落入不远处的悬崖之中。可就在这时,又有十几只铁箭以更快的速度疾射而至。谢曦随手解下腰带,挥舞如长鞭,将铁箭一一扫落崖下。

    这时崖下忽然传来了一连串的轰鸣之声。我不由一呆,还没等我向下看去,只听头顶传来了滚雷一般更加巨大的响动。我猛然抬头,只见头顶碎雪簌簌而落,而更上方,巨大的雪块一块块错开,滚落,汇成洪流,向这里汹涌而至雪崩了

    天地都在轰鸣,震动,根本无法再站立,我勉强走了一步便跌倒在地上。眼见头顶山峰上巨大的雪浪裹着巨石,以吞噬一切的气势,滚滚而下,我脑中一片空白,全身冰冷,仿佛已被死亡的寒意淹没。就在这时,我只觉手臂一紧,随即身体已腾空而起,被人揽住腰肢,跃上了半空之中。

    抓住我的人,自然就是他了。他搂着我,在雪雾之中快速穿行。无数大大小小的雪块碎石从天而降,却始终没有一块碰到我们身上。他灵巧地在大石雪块之间腾挪闪跃,小些的则被他舞动手中腰带拨打开来,再小的,他也不去理会,在他身遭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那些碎块没等碰到我们已被弹了开去。只是我们很快,可头顶的巨涛更快,转瞬已近在眼前,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了下来。当先一块巨石,顺着山势翻滚跌落,眼看就要将我们压为齑粉。我惊得全身的血液都停了,而他仰头看到巨石,却动作一停,然后竟迎着巨石扑了过去。

    我吓得一声惊叫,但被淹没在轰天巨响之中,连自己也听不到。只见他在快要接近巨岩时,身形一闪,一手抓在石上,一手抱着我,使两人身体紧紧附在了石上。然后就是天旋地转,我们跟着巨石快速地翻滚了两圈,他则随着巨石的滚动不断调整着位置。然后一声轰然巨响,巨石斜斜掉到了谷底,而我们正落在巨石与山谷的夹缝之中。几乎与此同时,落雷之声在头顶炸开,四周顿时一片漆黑。

    雷声轰鸣,渐渐沉闷,稀疏,终于止歇,大地的震动也终于停止。

    直到这一刻,我才骤然呼出一口气,但随即心中又是一紧:那只与他一直紧紧相握的手,竟然是空的刚刚落地时那剧烈的一震到底将我们震得分了开来,我被重重甩到了地上,头晕目眩中竟没注意到他怎么样了

    我呆了一下,只见四周一片漆黑,耳边一片寂静,摸索着站起身,探出手,碰到的只有空气。我的呼吸一窒,停了一下,才轻声叫道,“谢大哥你在哪儿谢大哥”

    然后就在下一刻,只见黑暗之中忽然现出一点火光,一个熟悉的身影手持火折,就站在一步之外。

    我这才发现原来他就在咫尺之外,安然无恙。我的心猛然一松,全身一软,差点跌倒,这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骤地扶住了我。一把反握住那只手,感受着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量和热度,我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笑了出来,可是笑到半截,眼泪却出来了我们还活着竟然还活着迟来的惊怕与劫后余生的欢喜让我再顾不得许多,猛地扑到了他怀里,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

    他的身体一僵,怔怔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任由我把鼻涕眼泪涂了他一身,半晌才忽然反应过来,骤地推开我,又后退了一步,才道,“我们要尽快想办法出去,这里气流不通,不能久呆。”

    我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了他手中的火折。只见那点火苗晃动了两下之后,便稳定下来,静静燃烧着,再无一丝颤动。

    我心中顿时一沉,再顾不得伤感,抬头就向四下看去。只是周围一团漆黑,哪里看得到什么等了好一会儿,眼睛渐渐适应,才借着微弱的火光,隐隐看到了我们所处之地的情况:一侧是山壁,一侧是倾斜的石壁,组成了一个丈余宽、数丈高的狭窄空间。摸索着往前走去,大约走了十几步,前路便被积雪堵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一丝缝隙。我的心中一凉:雪崩之时,我眼见雪涛蔽天地压下来,这么多雪压在石上

    愣愣站在那里,一时竟再也迈不动步子。这时身后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我回头看去,只见他走到我身后,举着火折向前看去,然后微微蹙了蹙眉道,“两边都一样,都被雪封死了,挖挖试试吧。”说着抖灭火折,越过我踩着积雪向前走去。

    四周顿时又陷入了一片彻底的黑暗,我呆了一下,听着前面簌簌的踩踏积雪的声音,莫名地又燃起一点希望,于是立时也跟了上去,结果一脚踩到积雪里,半条腿都陷了进去。这时,一只手抓住了我,他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跟着我走”我顺着他的力量,拔起脚,踏在他已经踩实的地方,在黑暗中,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去。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我本能地抬头看他,头却砰地一下撞上了石壁,这才发现,路已到了尽头。这时只听他道,“试试能不能挖出条通路吧。动作别太大,把雪挖出来,同时用力把雪洞周围拍实。”说着,他身体一侧,为我留出了一个空档。

    我立刻上前,按他说的和他一起干了起来。很快我们就在积雪上挖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小洞,洞穴斜斜向上,洞壁被紧紧压实,近似于冰壁。他又用手在四面拍了拍,然后探身入内,向更里面挖去。我则站在洞外,帮他运送挖出来的雪块。感到他的身体一点点向前移动,我心中的希望也一点点升高,动作更利落了,手上刺骨的冰寒仿佛也减弱了很多。

    可是就在这时,他的动作忽然一停,之前习习沙沙的声音顿止,四周只余一片死寂。我尚未回过神来,只觉他身行一闪,人已飞速从洞中退了出来,拉起我的手就向后掠。与此同时只听呼啦啦一声响,碎雪飞散,扑了我一头一脸,又痛又冷只是,我的心中更冷看来,前功尽弃

    果然,当我和他重新摸过去的时候,面前的只剩积雪,刚刚费尽力气挖出的那个洞已不复存在。我和他站在那里,半晌皆一动未动。终于我勉强一笑道,“没事,我们重来就是”说着,弯腰伸手又开始挖起雪来。耳听身畔的他静立片刻之后,这才也俯下身,干了起来。

    这一次我用了更大的力气拍击雪壁,希望可以更坚固一些,眼见雪洞渐渐变深,慢慢超过了上次的深度,心中的希望不觉再次燃起。然后,又是几声轻响,我呆了一下,已被他揽着向后躲去,同时雪雾再次腾起。

    我全身冰冷,站在那里久久未动。忽然我猛地挣开他,扑上去,像疯了一样刨起了雪不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

    冰凉的雪水早已渗透了裤管衣袖,寒意沁肌入骨,双手刺痛之后渐渐麻木,可此时的我早已顾不了这么多,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我要出去

    他和我又继续干了起来可是很快,再失败然后,又一次失败终于,不知第几次失败之后,他默默站在那里,再没动手。可我却根本没注意那些,身体也仿佛完全不知疲倦,一刻不停,再次扑上去,疯狂地挖了起来。

    然后,手臂被他抓住,耳畔传来了他微哑的叫声,“够了停手没用的够了”

    我充耳不闻,挣开他又扑了过去。

    他呆了一下,再一次抓住我,制住我的挣扎,把我强拖了开来。我在他怀中兀自挣扎不休,他终于忍不住,在我耳边大喝道,“够了你发什么疯”

    我全身一震,如冰水淋头,瞬间清醒过来,然后木然站在那里,只觉一颗心和身体一起慢慢冷了下来,最后双腿一软,跌坐了下去。

    这一次他没有管我,在我身畔静立片刻,然后也缓缓坐了下来,轻声道,“这里空气不够,减慢呼吸,保存体力,等他们来救吧。”

    我呆呆道,“他们,能找到我们吗这么大的山谷。即使找到,这么厚的雪”

    他立时道,“能的,他们必定在密切注意山上动静,见这边情况有变,必会立时派人来救,到时候那么多军士,总会有办法的”

    我心中微微好过了一点,勉强冲他一笑,然后才想起他看不见,呆了一下,便蜷起身,不再说话了。我开始按之前他说的,放松身体减慢呼吸,只是心跳也随之慢下来,身上便更冷了。之前一番折腾,衣衫早沾满了雪,此刻碎雪慢慢融化,湿透衣衫,全身像浸在冰水中一样,没一会儿我已开始瑟瑟发抖,牙齿也不由自主得得作响起来。

    这时,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湿衣服脱下来给我吧,你换上我的衣服。”说着便是一阵习习梭梭之声,然后一套干爽的衣服带着他的体温,送到了我的手边,见我不接,他立时道,“不妨事的,我将内息运行几个周天,衣服自然就干了。”

    我心中一暖,犹豫一下,到底接了过来,换好之后,把湿衣服递给他,嗫嚅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他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轻轻一笑道,“是我连累你。”然后再不说话,静静换好衣服,重又坐了下来,迟疑片刻,忽然伸出手,将我搂在了怀里。

    我全身猛然一震,顷刻间一动也不敢动,全身僵硬,心脏却开始怦怦乱跳,半晌方才慢慢放软了身体,轻轻偎进了他的怀中。感受着环绕着自己的温暖,心中却是酸酸涩涩,忍不住喃喃道,“谢大哥,你对我真好”

    寂静之中,只听他呼吸微微一停,随即淡淡道,“我答应了他们,要把你好好的带回去”

    我怔了一下,心神激荡之下,冲口便道,“只是这样”

    不知为何,这样简简单单一句问话,他却好一会儿才回答,而且语气十分生硬,“今日之事因我而起,我自该承担责任,照顾好你。”

    我不及思忖,已然再次问道,“只是这样”

    这一次他不曾让我久候,只是语调更加冷硬,一字字道,“陛下会是一个好皇帝,如果是你当政,对汉人,对天下百姓都是幸事。”

    若是平日听到他这样说,我一定会很高兴,可此刻我却像着了魔一样,心中只是焦渴难平,不觉又追问道,“只是这样”

    “够了”哪知这一次他却大喝一声,猛地推开了我,叫道,“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要我说什么”

    我一下扑倒在地,瞬间的惊愕之后,脑中灵光一现,骤然想起,此情此情,似曾相识那一次他到灵云山救我,回去的路上,我也曾这样苦苦逼问过他我身体猛然一僵,半晌方才缓缓坐起,这回再不敢往他身上靠,只是自己慢慢抱住双腿,轻声道,“对不起我我没别的意思”然后,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而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直到呼吸慢慢平复,也再未开言。

    狭小的空间中,只余一片死寂,连他细微的呼吸声也终不可闻。

    我抱膝垂首,蜷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暖和一些。可是,没有用身上他残余的温度很快散去,衣衫仿佛越来越薄,最后,简直就像不存在一样,寒气无声无息地缠裹着我,一点一点,渗入了肌肤,沁透了骨髓,弥散在脏腑之间,一颗心也冷得像结了冰。

    我缩得更紧了些,竭力抑制着发抖的欲望,紧紧咬着牙关,不肯再发出一下丢人的叩齿声,同时强迫自己一刻不停地思考着,希望能借此分散注意我想着这次的事情,想着那个白衣人的身份,想着陆简不知是否逃脱,想着玄瑾他们现在会在干什么,是不是正在寻找我们,他们都急坏了吧就这样,不停地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脑中原本清晰的思路渐渐混乱,身上越来越冷,胸口似乎开始发闷,可是,四周仍是一片寂静

    他们,不会来了吧脑中朦朦胧胧掠过这个想法,我终于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心中仿佛升起了一丝恐惧,但随即就被混乱的思绪冲散。此刻的我,脑中似乎飞散着无数念头,但伸出手去捉时,却一个也捉不到,而身体之中,只剩了一个感觉,冷

    冷,好冷仿佛在冰海之中浸泡着,冰水从每个毛孔透进来,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我就要死了吧头中昏昏沉沉地想着,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向一旁歪倒下去,然后,却碰上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那个身体躲了一下,但随即停下,然后一双手猛地抱住我,一个声音急切地道,“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热”

    骤然而来的温暖让我的力气似乎回来了一些,迷迷糊糊地,就往那个温暖的怀抱里钻,口中喃喃道,“冷好冷”

    那个声音更急了,“别睡现在不能睡”

    我懒懒应着,“嗯我不睡就歇一会儿,就一会儿”这时感觉有人抓住了我的手,一丝火热的细流便顺着掌心进入体内,然后在身体之中游走,所过之处,寒意顿减。我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脑中终于清醒了一点,想起了身边那个人是谁,心中一阵安稳,不禁又往他怀里贴了贴,闭着眼睛,恍恍惚惚道,“你记不记得,那一次,在海上,也是这样那时候,我已经要放弃了,是你最后把我拉了回来”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为什么要放弃”

    “什么”

    “那时候,为什么轻易就要放弃”

    我昏昏噩噩的脑中,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随口道,“为什么因为太累了吧想要的东西,一直一直也得不到,很累,很累,终于想要放弃”

    “你想要的那是什么”

    “是什么呢有吃有穿,有个暖和的地方住,安安稳稳的生活,还有一个喜欢的人,我对他好,他也对我好呵呵可惜,我太贪心,喜欢的,都是不属于我的,所以自讨苦吃。而且同样的错误,犯了一次又一次,所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为什么这么说我看,他们和你都很好”

    “很好吗或许吧”我微微睁开眼睛,可是眼前仍然只有一片黑暗,再闭上眼,无数纷乱的画面在眼前掠过,无数从前不曾想不愿想的念头在心中涌起,终于,我轻轻一笑道,“怎么能不好呢没有选择,自然就好了”

    “什么意思”

    “他们没有选择,自然只能对我好,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么”

    “我不明白”

    “很简单的比如二哥,我不能放开他,我明白,他也明白。如果我死了,我可以放心地把天下交给他,可如果我活着,他随时都可能成为最危险的敌人。这样的人,还是锁在身边最安全,不是吗还好他只有一个女儿,否则更让我为难”

    “我以为,你们是真心相爱”

    “真心相爱所谓的爱么或许有吧可是,能有多少呢谁知道知道我为何在冷宫住了那么久吗知道我母亲为何会早死吗这些,他和他母亲,功不可没当然他也付出了代价,登基之后,我整整折磨了他三年他毁了我最初的一个美梦,而我则彻底毁了他你说,经过了这么多,我们之间是爱多些呢,还是恨多些呢”

    “你”

    “还有龙翔天我曾经以为,他是我的救赎,谁知道,其实,是劫难那时候,很蠢,很傻。那么轻轻易易就喜欢上了他,轻轻易易扔了一切,跟他走了,可是,结果呢玄瑾只小小挑拨了一下,他就放弃了我,把我往死里折腾。说到底,他只当我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可惜,我不是所以,让他用一辈子后悔去吧”

    带着恶意的念头,像毒蛇一样,从我心底钻出,从我口中吐出。在这彻底的黑暗之中,那些最黑暗的东西仿佛终于失去了束缚,慢慢从最深的地下钻了出来,滋生,蔓延

    他仿佛也被这样的我吓到了,停了好久才又道,“你说玄瑾他怎么会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

    “玄瑾是啊他在乎我,我也喜欢他,这多好,多好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和先生,又怎会弄到如此地步”

    心中猛地一痛,胸口窒闷欲死,这一次不等他开口,我已不停地继续道,“先生,先生,我知道,我做得不好,我知道,我犯过很多错误,可是,为什么你不能再信我一次,就那一次,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伤害我”这时,我已不知道自己是在对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脑中乱成一片,胸口闷到要炸开,耳际轰轰隆隆,眼前一阵阵发花,不知不觉已伸出手在空中乱舞,仿佛要扫开虚空中无数纷乱的影像。

    就在这时,他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所以,那一段段,都是孽缘了而他们一个个都对不起你,所以需要受到惩罚,对不对”

    我脑中轰地一下,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如遭雷击,悚然而惊:原来,在我内心深处,竟是这样想的以为不在乎了,可是原来心中的怨却一刻不曾消过孽缘吗不,不是的,当然不是那都曾是我最美好的记忆,而且直到现在,也是我不愿放弃的美好,只是,伤痕仍在,每一碰触,仍然会痛,仅此而已。至于是谁的错当然不只是他们的错即使是和龙翔天,如果是现在的我,应该可以做得更好,应该不会是那个结局,何况其他人。我犯过错,很多很多可是,已经很痛了,如果,每一次都要这么想,每一次都要血淋淋地挖出自己的愚蠢冲动自私来,那,实在太痛

    缓缓抓紧胸口,我茫然地看着虚无,然后只听他在耳边轻声道,“所以,我也一样,是不是辜负了你一番情意,所以活该拿一辈子来还,对不对”

    我的身体猛然一震,霍地转身看向他,可是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只听他低低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我们对不起你,所以你留下我们,困住我们,只是因为报复,只是因为不放心,对不对”

    我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叫道,“不是,当然不是”瞬间无数话语想要冲口而出,却又抓不住头绪,双唇开合半晌,最后却只惨笑道,“若只是这样,那就好了”扯不开,斩不断,放不下这些,要从何而说

    而他,却也不曾再问,在我体内流转的那丝内力刚刚断了一瞬,现在重新流动起来,只是他的手掌却已变得冰凉。

    这时,我已强迫迟钝的大脑缓慢地运转起来,同时,缓慢地道,“或许有报复,或许有不安,只是,更多的,还是因为,放不下很在乎,很在乎,在乎到,每次想想,这里都会痛呢可是发生的那些,我无法忘记,而他们,也是如此吧一切,终究回不到当初。所以,不能想,想想就痛,当初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想逃。现在,想开了。就这样吧,稀里糊涂也是一辈子,不是吗不好吗想来,他们也是这样想的吧”

    二哥,你真不介意那三年的折磨了吗龙翔天,你呢惨败之后又以那样屈辱的方式回到我身边,你真能释怀先生,因为我,你失去了那么多亲人,失去了地位尊严,你真会放下小纪,灭国之恨,丧妻之痛,你真愿埋葬而玄瑾,你呢我的滥情,我的无情,你真肯完全包容只是,你们愿意留下,除了委曲求全之外,总有对我的一丝不舍吧就是因为这点信心,我才有勇气请你们留下

    茫茫然想着,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涩。不知何时,胸口没那么闷了,身体也没那么冷了,只是整个人虚飘飘地,仿佛越来越轻,要浮起来一般。我微微一笑,对着他的方向,轻声道,“那你呢你留下,也真的只是不得已”感觉他的手猛然一颤,我握住他冰冷的手,缓缓靠上他的颈窝,低低道,“所有人之中,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就是放不开那,你呢”

    在我体内流转的内力再一次瞬间消失,他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半晌,声音低颤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你所说,不管怎样,一切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失去了支撑我的那缕内力,我只觉身体中的力量迅速流失,自己仿佛羽毛一样,又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缓缓飘向空中。我慢慢地闭上眼睛,任由那若有若无的风主宰着我,微笑道,“不怎样只是,知道你还在乎我,我心下很欢喜”

    他的呼吸猛然一窒,再响起来的时候,却是纷乱无比。

    我心中更是笃定,彻底放松了身子,软软地躺在他温暖的怀中,任由一阵阵的晕眩控制了我,闭着眼,平静地道,“我们出不去了吧否则,你也不会问我那些,对不对”我好像用了很大力气,可是自己的声音仿佛是在遥远的彼岸响起,飘忽而渺远。

    他的身体却立时一僵,半晌方道,“不,不一定”后来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却是朦朦胧胧,听不清楚,只是那细细的一缕内力又开始流入了我的体内。

    仿佛被人骤然拉紧了线的风筝,我飘摇的意识清醒了一瞬,然后了然地一笑,却并未反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既然这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既然要死了,那么,我终于可以说了吧忍了这么久,还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呢。

    耳中嗡嗡嘤嘤,听不清他是否回答了,我强拽着最后一丝意识,艰难地道,“那孩子我让人封了他的记忆,送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至于到底是哪里,我不能告诉你。嗯那些人,还有汉营那些人,其实是发配到北疆戎边了薛显的部下,肯降的都留下了,人才呢不降的,驱逐到海上他们和倭人闹翻了,正好借着他们,防范倭人,去而复返”

    说到这里,我已忍不住停下,费力地喘息起来,然后,他飘忽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误会”

    我轻笑道,“说了让你死心么让你死了心,寒了胆再不敢造我的反,省得,省得整日琢磨复国复国而且,即使他们没事,你也会恨我吧那,那就干脆让你,恨得彻底。省得你,你左右为难,那感觉,更难受我可是,可是最知道的。而且我也说了,我不会杀他,你不信可是,终于还是不甘心呢,还是说出来了,其实,其实好像好像也没什么,没什么不同吧”说到最后已语无伦次,意识挣扎着要飘走,身体也挣扎着要飞起来,却被体内那流动不息的一束热流束缚,怎么也挣不脱,我不觉难受地摇了摇头。

    他仿佛被忽然惊醒,抓住我的手,慢慢握紧,声音低哑地道,“你你这孩子”

    我朦朦胧胧听在耳中,又是一笑,再开口,声音却连自己也听不清了,“你别担心,我之前留有密诏,一旦我死,二哥便会即位,他一向与汉人亲厚,所以所以,别担心还有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那时,是真的,想让你,带我走想和你,一起”因为,听不清吧所以格外胆大,所以,终于,说出来了

    置身的山洞仿佛变成无限大,说出的话,孤独地在山洞中飘荡,回响,很久,很久,不曾离去然后,就在我以为,永远也等不到答案的时候,一个哽咽的声音,划破了那一片孤寂,“好我答应你不,不生气了这一次,我会,带你走一起”

    然后,声音停止,体内那一丝热流也终于消失,几乎就在瞬间,我已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黑暗却温暖,并不孤独,因为,有他

198.被困[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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